「這次，也可以讓我兒子到廚房幫忙嗎？」
友人Y跟家中關係並不太好，
父母在Y婚禮上，待不到一半時間就離開了，原因是要回去買午餐給350個月大的弟弟吃。因此，從Y結婚開始，每年的初二，我們都會找Y來家裡吃飯，美其名是回娘家，其實也是日常的聚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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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很常來我們家，我們從高一就同班，一起經歷了好多事情。那時候Y就常常到我們家玩，我們會去借BL漫畫回家一起看，我們稱這個行為做聖地朝聖；大學我到外縣市去讀書，假日回來Y也會來家裡玩。連不太關心我們的我爸，有時候也會問：
「Y怎麼這麼久沒來了？」
而結婚後，Y還是很常來，只是從自己來，變成帶兒子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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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兒是我們從小看到大的，有時候Y也會問我媽一些教養的方式，以及面臨到的問題，有一次Y反映兒子很常會打她，感覺也不太像是在玩，她有點困擾。
那次我媽把Y兒帶到一旁，認認真真的跟他說了30分鐘的話，主要集中在不能亂打媽媽，想跟媽媽說話，要用拍、點點或是摸，不然媽媽會痛。Y笑說兒子太小可能聽不懂，我媽則強調孩子聽得懂，只是覺得好玩或是裝不懂。
回去後，Y說，兒子真的有聽懂，後來兒子不會亂打她或婆婆，而是用摸的，或是用拍的，Y後來也都很認真的跟兒子講道理。雖然曠日廢時，但真的很有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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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兒大一點後，很喜歡到我們家時，往廚房跑。
通常都是我妹或是我媽在廚房忙碌，她們看到Y兒，也會讓他幫忙做些簡單的事情。小一點的時候，會讓Y兒拿拿碗筷，或是幫忙做手捲等，不會有什麼危險性。長大一點後，也讓Y兒學著打蛋等，只要有興趣又不危險，通常媽媽跟妹妹都會盡量讓小孩學習。
有次，Y兒幫忙端一盤東西出來，可能是走路太急，或是什麼緣故，總之，快到桌子前，盤子掉到地上，碎了一地。
那時候，在廚房的妹妹衝出來抱起Y兒，而在客廳的我們則是收拾殘局。Y兒嚇傻了，但媽媽、妹妹跟Y都在安慰Y兒，沒事的。
然後，清掃完以後，Y兒擦乾眼淚，又跑去廚房，這次又端了一盤菜，順利地放在桌上。我們也都幫他拍拍手，表示很棒很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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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天跟妹妹去吃火鍋，妹妹突然說：
「我覺得我們很棒。」
我回：「怎麼說？因為我們都有把剛剛的火鍋吃完還幫忙收拾了一下桌子嗎？」
妹妹說：
「不是，妳剛剛說，Y希望這次初二來的時候，可以再讓她兒子去廚房幫忙打蛋，我突然想到，妳還記得很久以前Y兒來家裡，打破盤子這件事情嗎？那時候，我看到你們第一時間是去安慰Y兒，跟他說沒關係，是不是太重，還是跌倒了有沒有事情。然後，再問他要不要幫忙。這中間，都沒有生氣、亂罵人，或者是說他很笨。」
「我們小時候，明明就是做錯一點事情會被罵到不行，甚至被罵是垃圾，這樣長大的。但我們沒有讓自己變成這樣的大人，我們真的好棒，我們真的長得好棒。」
我想起小時候去買蛋，回家打破兩顆，被爸爸說是垃圾，連蛋都會打破，還能幹嘛。也想起以前打破碗，明明很多親戚在家，首先關心的是碗裡面裝的是什麼，說著好可惜，卻沒人幫忙收拾殘局。
長大後，或多或少也受到影響。
有時候我買東西買到壞掉的，第一直覺也會是自己好像垃圾，連菜都可以買到不好的。又或者打破碗，我會先摀住耳朵，蹲在旁邊冷靜想著自己真該死，邊收拾邊覺得自己真不應該。
然而，小時候打破兩顆蛋真的很該死嗎？
兩顆蛋最後，媽媽叫我放到碗公，晚上蒸蛋吃掉，沒有比較難吃；打破的那個碗，也不是什麼昂貴的碗，51勞動節工會送的，那些罵我的人可能連家裡有這個碗都不知道。
他們只是不仁慈、沒有同理心，凡事總要給個評論，卻從未有具體行動的無聊中年人而已。但也因為他們，我們要花好多好多時間跟努力，才能讓自己找回配得感跟價值。
而這樣的我們，理應成為那樣的大人，但我們卻沒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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Y後來說，在家裡不會讓小孩做這些事情，怕危險、怕小孩受傷，這些也都沒有錯，但Y總覺得，來我們家能夠做這些事情，小孩很開心，一路上甚至到回家都會一直分享自己怎麼打蛋、怎麼端盤子，覺得自己做了很勇敢的事情。
所以，Y問我說：
「這次初二要做飯，會做蛋的料理嗎？如果有，可以讓我兒子再去打蛋嗎？他很喜歡。」
我點點頭，回答：
「當然，不只這些，這次可能還要他幫忙擺盤喔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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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常有人問說，孩子要窮養，還是富養。
我自己在生活上是被窮養的，也因為家裡真的窮；在教育上、道德行為上，我卻是被富養的，因為媽媽、阿公在教育上真的盡他們所能給滿足我們的需求，後來遇到的很多老師、獎學金單位也都是如此。
如果問我，要窮養還是富養，我會說，
用關心、用愛來養育，撥出時間來陪伴，這樣長大的孩子，不會有匱乏感、不安全感，進而可以產生自信、界線與勇於表達自己的能力；而這些，正是他們在未來可以比很多人活得更好、更舒適的關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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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在我們，在其他家人不小心打翻或是打破時，還是會說手殘喔，或是別急，等等就能吃到了等，帶著屬於我們家幽默的諷刺，但對於其他人，或是孩子，無論是自己、朋友或是不認識的他人孩子，我們都不會給予過度的評論以及自以為的關心。因為對於孩子來說，他們需要的，是試錯的機會，以及，每次錯誤都不會是對人格的激烈評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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